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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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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1

白副將自然是占據了安陽鎮中最好的院子。

勞累一天, 吃過飯後,他便上床休息了。

只是睡到半夜,他的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。

白副將猛地坐了起來:“誰?”

打著油燈的衛兵焦急地說:“是小人。將軍, 不好了, 外面亂了起來。”

聞言, 白副將立即翻身下床, 拿著盔甲就往身上套:“怎麽會亂起來,錢指揮使他們呢?”

衛兵今晚值,守在白副將的房門外, 沒有睡覺,因此知道事情的大致經過。

他簡單道來:“就是夜深人靜的時候, 不知是誰忽然扯著嗓子喊了一句‘朝廷的大軍來了, 咱們都要死, 兄弟們快跑啊’,然後整條街前後好些人出來應聲,引得不少士兵都慌了……錢指揮使出去安撫那些士兵了。”

白副將馬上猜到了是怎麽回事:“肯定是慶川府的人搞的鬼,咱們中很可能混入了細作。t走, 出去將這些混蛋給揪出來。”

說著,他抄起了刀大步流星地跑了出去。

但一到街上,白副將就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。

街道上已經亂作一團,到處都是倉皇逃竄的士兵以及剛斷氣的屍體。

還有人不時地在人群中吆喝。

“快跑啊, 他們要殺逃兵了。”

“憑什麽平時他們吃香喝辣, 睡最漂亮的女人,最後拼命的時候咱們上?”

“快跑, 咱們有武器, 跑出去占山為王,以後都咱們自己說了算, 誰他娘的還要在這些家夥手底下當龜孫子啊!”

“是啊,這次回慶川,肯定是打不過朝廷援軍的,兄弟們跟我沖啊!”

“我不想死啊,我家裏還有八十歲的老娘,三歲的幼子!”

……

白副將臉色鐵青,下令:“去將這些喊得最大聲的全部抓起來,這些人肯定是慶川的細作!”

這些人分明是在人群中故意煽風點火,擾亂軍心引起混亂。

衛兵連忙出動,可那些喊話的人都穿著兵服,藏在人群中,而且現在是半夜光線很不好,面對面都看不清臉,並不好找人。

衛兵打著燈剛走進人群就有人慘叫疾呼:“大哥,你死得好慘啊,殺人了,他們這些當官的要殺咱們了,兄弟們,咱們跟他們拼了!”

說著當先拔刀沖向衛兵,衛兵反擊,卻似應了這句話,於是旁邊幾個士兵也趕緊拿著刀沖了上去。

一堆人混戰,整條街徹底亂了套。

胳膊上被砍了一刀的錢指揮使捂住血淋淋的傷口跑回來,臉色煞白地對白副將說:“將軍,咱們快走吧,這些人都瘋了,逢人就砍,完全不聽指揮。”

白副將自是不甘心自己帶來的八千人什麽功都沒立就這麽沒了。

他知道肯定是敵軍潛入了他們的隊伍中,故意制造混亂。可現在街道上如此混亂,天色又暗,他們根本沒法快速將這些細作揪出來,平息動亂。

嗖!

一支利箭不知道從哪兒射來,從白副將的臉上擦過,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。

白副將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痛。

錢指揮使嚇了一跳,趕緊把白副將拉到一邊勸道:“將軍,咱們快走吧,他們不知道多少人埋伏在這裏面。現在這些士兵死的死,跑的跑,瘋的瘋,咱們別管他們了,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,只要跑回去,咱們以後還愁招募不到士兵嗎?”

剛跟死神擦肩而過,白副將也是心有餘悸。

他看了眼滿地的屍體,還有瘋狂逃竄的士兵,心知已無力回天,咬了咬牙,終是下了命令:“撤!”

幾十個士兵簇擁著白副將和錢指揮使沖出了混亂的人群,退到鎮子外。

錢指揮使邊跑還邊扯了幾嗓子:“葛家軍的兄弟們,這邊,回慶川了。”

別說這話還真有些效果。

幾百名士兵沖出人群跟了上去。

他們中大部分都是自江南便跟著葛家軍的,算是葛家軍的死忠。而且這些人在慶川人生地不熟的,脫離了大部隊,當土匪都不知道往哪個山頭更好。

加上他們,最後幾百人跑出了安陽鎮。

這時候,東邊天際,太陽探出一個頭,驅散了黑暗,天終於要亮了。

白副將回頭看了一眼鎮子上滿地的屍體,還有自己身邊跟著的這點人,知道自己這次回去少不了要受罰,又怒又氣,狠狠發誓:“我白某從此跟慶川府勢不兩立,他日必帶兵踏平此地,一雪前恥!”

白副將也是個果斷的人,撂下這句狠話,他就下令:“走,速回慶川,不得耽擱。”

其實他心裏也是怕了。

對方不知不覺,一個晚上就瓦解了他們好幾千人的隊伍。

如今自己這邊只剩了幾百人,硬碰硬恐怕都不一定是這些神出鬼沒的慶川士兵的對手,還是趕緊回慶川跟大部隊匯合比較好。

***

陳雲州看著白副將他們逃跑的方向,瞇了瞇眼,交代一隊隊長:“這裏交給你們善後,葛家軍中,除了慶川橋州口音的,其餘通通都殺了,一個都不許放過。這兩州府百姓被迫淪為兵員的,挨個審問,若手裏沾著人命的也不必手軟。其他所犯罪行比較輕的,通通押解送去廬陽,讓他們在廬陽幹活贖罪!”

交代完這邊的事,陳雲州隨即帶了五十人騎馬追上了白副將。

趁他病,要他命。

現在白副將身邊只有幾百人,可是殺他的好時機。

但自己這邊幾十個人,上去硬碰硬肯定不行,失敗的概率非常大,即便能達成目的,那也是慘勝。

所以陳雲州決定繞到他們前面,伏擊白副將,打他個措手不及。

白副將他們雖也還有幾十匹馬,但大部分士兵只能步行,速度沒法跟陳雲州他們比。

到了中午,陳雲州已經繞到了白副將他們前面的望都峰,並在山上設下了埋伏。

然後他趴在山上,拿起望遠鏡等著白副將的隊伍過來。

等了約莫半個多時辰,總算是看到了他們。

遠遠的,陳雲州就看到高頭大馬上穿著黑色鎧甲,被人簇擁在中間的白副將。

距離還有些遠,射不中。

陳雲州拿著望遠鏡繼續盯著這些人,觀察這些人中哪一些是突破口。

但看著看著陳雲州就發現了不對勁。

馬上那人雖穿著威風凜凜的鎧甲,頭戴盔甲,卻始終低垂著頭,讓人看不清他的臉。而且他的身體非常僵硬,兩只手抓住韁繩的動作生澀別扭。

旁邊絡腮胡的將領說了什麽,他立即點頭,腰都快貼到馬背上了,態度極其恭敬。

這可不像是一軍之主對下屬的態度。

陳雲州心裏驟然湧現出一個猜測:只怕馬上這人根本就不是白副將,而是白副將推出來的替死鬼。

這樣就說得通了。

這個白副將,腦子真夠靈活的,而且夠奸詐陰險,不可小覷。

若非自己有望遠鏡,能看清幾百米外人的面部表情和動作細節,還真不會發現這個秘密。

很可能會讓白副將混在普通士兵中逃跑了。

但既然現在已經發現了他們的秘密,陳雲州自然是不會上這個當。

他拿著望遠鏡在隊伍中仔細尋找白副將的蹤影。

最後,他將目標鎖定在了人群中一個戴著帽子,始終低垂著頭,手還一直按在腰上掛著大刀的男子身上。

應該就是他了。

畢竟打了這麽幾次仗,陳雲州遠遠見過白副將好幾次,依稀記得其容貌。現在其他士兵長相都不符,排除後,就只剩下他了。

而且他站的位置非常好,位於隊伍中心的位置,距離馬只有幾步遠,隨時都可讓人下來將馬讓給他,方便他逃跑。

看著隊伍走近,陳雲州放下望遠鏡,拿起了弓,瞄準白副將。

馬路上白副將想到清晨那一箭,心裏發麻,離開安陽鎮沒多遠,他就跟一個身形差不多的士兵換了衣服,讓對方騎馬,自己走路。

為喬裝到位,他還用手抓了一把泥土抹在臉上,遮蓋住他的面容。

謹慎起見,他走路的時候都一直低著頭,只管悶頭趕路,其他的事都交給錢指揮使。

眼看走了半天,再過一個多時辰就可以跟大軍匯合了,不知怎的,白副將非但沒有安心的感覺,反而眼皮子一直狂跳不止,有種很不祥的預感。

他抿了抿唇,對前方的錢指揮使說:“讓大家快點。”

錢指揮使連忙下令:“快點,都快點,很快就能回去,跟大軍匯合了。到時候,想吃想睡都由你們。”

於是隊伍繼續加速,所有人都盡力往前跑。

忽地一道破空聲從斜前方傳來。

白副將心跳驟然加速,一種巨大的恐懼和不安向他襲來,他想跑,可還沒等他動彈,一支銳利的箭射入了他的腦門。

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,驚恐地望著前方,到死都沒想明白,自己明明已經藏得好好的了,為何還會被發現。

幾百名士兵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呆了,一時竟都停了下來。

錢指揮使大駭,下意識地大喊:“白副將……”

眼看白副將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,他從震驚和恐懼中回神,一揚馬鞭,高聲疾呼:“有埋伏,快跑!”

士兵驟然回神驚慌失措地往前跑,但剛跑出幾十米,小山坡上一塊塊大石頭滾下來,轟隆隆地砸在了他們身上,剎那間,道路上哀鴻遍野。

錢指揮使騎馬狂奔,但馬兒的速度哪比得過飛箭的速度。

陳雲州重新搭箭拉弓,羽剪飛馳,沒入錢指揮使的後背。

他也是個狠人,挨了一箭,仍舊策馬狂奔,但沒跑多遠就再也堅持不住,吐了一口血,然後重重從馬上摔t了下來。

陳雲州帶著人下山,對那些倒在血泊中還沒咽氣的葛家軍補上一刀。

不一會兒,地上便留下了百來具屍體。

至於其他的葛家軍,已經屁滾尿流地四下逃竄了,大部分都鉆入了周邊的林子中。

陳雲州他們人不多,而且林子很大很繞,想在裏面找出幾個人不容易。他索性就放棄了,讓這些家夥去跟林中蛇蟲野獸作伴吧,等慶川安穩下來,總會揪出這些家夥的。

他命人帶上白副將的屍體,將藏在山坡上的馬牽下來,騎馬直奔慶川,順手將在馬路上逃跑的幾十名葛家軍也一塊兒解決了。

***

自從糧倉被人在眼皮子下燒了之後,葛家軍的士氣就陷入了持續的低落中,白日裏連打牌玩的人都少了。

本來打仗是個提著腦袋上場的危險活,將士們的壓力很大,時常需要發洩,軍中又沒那麽多女人。所以底層士兵最喜歡幹的事便是賭錢。

上面的軍官知道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只要不太過分,就裝沒看見。

但現在士兵們也不賭了,將自己搶的錢、發的軍餉都悄悄藏了起來,時常盯著遠處慶川城高大的城墻竊竊私語。

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,長期下去,只怕這些士兵心裏要生出別樣的心思了。

軍師將這種現象稟告給了葛淮安。

“大帥,得給他們找點事做,免得他們有時間胡思亂想。”

葛淮安陰沈著臉說:“那就讓他們組隊出去搶,糧食通通帶回來,其他的誰搶到就是誰的。”

這樣既解決了軍中糧食短缺的問題,又讓他們發洩了體力,還給他們搞到了好處,重塑了信心,一舉三得,再也不用擔心軍中這些士兵叛變。

“可是,方圓二三十裏都沒有糧食了。離咱們最近的縣城是廬陽,其他縣城都有一百多裏。即便搶到糧食,也不是那麽好運回來的。”周將軍憂慮地說。

“而且派出去這麽多人,咱們營中的人太少了,不安全。”

一百多裏,一來一回就兩三百裏了。按照現在的速度,怎麽也得花個四五天的時間。

葛淮安不以為意:“有什麽不安全?難不成你還覺得慶川官府這群膽小鬼真的敢出城跟咱們對決?”

軍師皺了皺眉,久久拿不下慶川,大帥的脾氣越來越急躁了。

他開口道:“大帥,周將軍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。咱們的人太分散,不是好事,不若等白副將的消息吧,廬陽縣沒什麽兵力駐守,想必要不了一天,他就能拿下廬陽,帶著新兵和糧食回來,屆時,糧食短缺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,這樣軍心也會安定許多。”

葛淮安想了想,點頭:“你說得也有道理,咱們現在的重中之重是拿下慶川。只要拿下了慶川城,慶川府其他幾個縣再想拿下那是輕而易舉的事,不能舍本逐末了。”

“白副將他們離開多久了?”

軍師微笑道:“這是第五天。按照他們的行軍速度,今明兩天應該就會回來了。”

那還好,營中的糧食還能撐兩三天了,他們回來還剛好能接上。

葛淮安稍稍放了心,道:“那依軍師之見,這些士兵該如何安置?”

軍師提議道:“讓他們輪流訓練吧,表現優秀的可賞錢一貫。”

有這個賞錢吊著,大部分士兵都會比較認真,如此既練了兵,又讓士兵們沒空胡思亂想,逐漸從上一場敗仗的陰影中走出來。

葛淮安頷首正欲答應就見親衛進來,拱手稟告:“大帥,慶川知府陳大人命人送了一樣禮物過來,指明是送給大人的,請大人出去過目。”

“哦?什麽東西?”葛淮安來了興趣。

親衛道:“是一個紅木做的精致匣子。”

葛淮安譏誚地勾了勾唇:“莫不是慶川城堅持不下去,這個陳雲州終於打算要向咱們服軟了?早幹什麽去了?”

周將軍連忙拱手道:“恭喜大帥,不費吹灰之力就即將拿下慶川。”

“哈哈哈,走,出去看看他獻了什麽玩意兒。”葛淮安率先起身,帶著幾個將領和軍師出去。

出了營帳,只見空地中一張案幾上放著一個雕刻著精美祥紋的匣子。匣子四四方方的,長寬一尺半有餘。

這種匣子一般都是裝古董珠寶之類的,畢竟匣子就造價不菲了,裝太便宜的東西,那還不如匣子值錢。

看到這樣一個匣子,葛淮安更加肯定了心裏的猜測,心情頓時大好。

真沒想到,還能峰回路轉。

這下軍師找的人弄不出那爆炸的玩意兒也沒關系,等他們拿下慶川,配方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。

葛淮安滿臉堆笑伸手就想去揭匣子的蓋子,卻被軍師攔住。

軍師一臉凝重地看著匣子:“大帥當心,還是讓其他人來吧,小心這是慶川官府的奸計。我曾在書上看到過,有人給人送禮,盒子中裝的是餓了好幾天的毒蛇,也有安置機關的,一旦打開裏面的機關就會彈射而出,擊中開匣之人。”

“陳雲州此人狡詐陰險,不可不防。”

葛淮安自恃武藝高強,輕蔑地笑道:“區區如此手段,還傷不了我,軍師多慮了,我小心一些就是。”

他再次伸手,幹脆利落地揭開了蓋子。

裏面沒有軍師擔憂的毒藥暗器,而是一顆頭顱,頭顱臉色灰白,兩只眼珠子都還瞪得大大的,盛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。

“白副將!”周遭的人認出了腦袋的主人,不禁驚呼出聲。

震驚,恐慌,畏懼,疑惑等各種情緒在眾人心頭蔓延。

葛淮安也駭得不輕。他怎麽都沒想到,匣中會是自己最得力副將的人頭。

可笑,他剛才在帳中還對白副將寄予厚望,結果轉眼就被打臉了。

還是軍師最先反應過來,連忙拿過葛淮安手裏的匣蓋蓋回去,然後揮手示意周遭的士兵都退下去。

“大帥,先回營中吧。”軍師建議。

葛淮安看了一眼匣子,示意親衛:“帶上。”

然後憤怒地回了營帳之中。

幾名將領對視一眼,紛紛苦笑,隨即跟著進了營帳中。

營帳中死一般的寂靜,葛淮安拿起大碗,給自己倒了一杯水,仰頭一口喝完,仍沒澆滅他心頭熊熊燃燒的怒火。

見狀,軍師無聲地嘆了口氣,站出來拱手道:“大帥,咱們暫時先退兵吧!”

葛淮安沒有說話,又給自己倒了一碗水。

軍師語氣沈重地說:“ 白副將帶了八千人去廬陽,如今送回來的只有他一個人的頭顱,其他的人怕是回不來了。咱們餘下的這些兵力恐難以攻下慶川。如今糧草已不多了,至於派人去周邊搶劫糧草,白副將的八千人隊伍都沒回來,幾百人的隊伍出去怕是很危險。”

“但派出大部分的人,我們大營兵力空虛,又可能遭受慶川府的主動出擊。”

經過白副將的失利,他們現在不會再自傲地覺得慶川府的官兵沒有出城一戰之力。

葛淮安還是沒開口,只是眼神陰翳,臉色難看到了極點。

自從他們逃到懷州,拿下懷州大部分地區後,最近這小半年,在南方這片區域可以說是無往不利。地盤擴大了數倍,人數也擴張到了十幾萬,比之在江南時勢頭更甚。

可今日,他帶五萬大軍竟拿不下一個小小的慶川城,還損兵折將兩萬多人。

這麽灰溜溜地回去,他威嚴何存?還拿什麽跟韓子坤爭?

葛淮安和韓子坤都是葛鎮江手底下的兩員大將。一個是葛鎮江的堂弟,一個是葛鎮江拜把子的兄弟,都是其身邊極為信賴親近之人。

但一山不容二虎,葛淮安和韓子坤兩人一直看對方不順眼,尤其現在各自掌握著東西兩路大軍之後,雖未撕破臉,可暗中可沒少別苗頭,都想做葛鎮江之下的第一人,蓋過對方的風頭。

軍師緩了緩,再度開口勸道:“大帥,我們可退守橋州,補充了兵力和糧草後,他日再來圍攻慶川就是。忍一時之氣,並不意味著失敗,當初大將軍就是當機立斷,有常人所沒有的果決,放棄江南,帶領大軍退守南方,方創下了如此大片基業。”

他是委婉表示,一時的失敗不算失敗。

連葛家軍的統領葛鎮江當初不也敗走過江南嗎?

若他當時不帶著殘部逃走,跟朝廷在江南死磕,哪會有葛家軍的今天。

不得不說,軍師還是非常了解葛淮安的。

聽了這番話,葛淮安臉色稍微和緩,終於開了口:“那就聽將軍的,傳令下去,拔營,明日返回橋州。”

***

看到陳雲州安然無恙地回來,陶建華、鄭深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。

陳雲州不在的這兩日,他t們倆度日如年,既要忙活城中之事,提防葛家軍突襲,又還要盡力想辦法隱瞞掩蓋陳雲州不在城中的事,免得引起城中動蕩,同時還得擔心陳雲州的安危。

“大人,廬陽可守住了?”鄭深關切地問道。

他在廬陽呆了整整七年,感情很深。

陳雲州讚許地說:“謝煜很不錯,守住了廬陽。至於葛家軍那八千人,死傷過半,還有些逃竄到了山上,等慶川穩定下來後,咱們再組織人手上山剿匪就是。”

“不過此行最大的收獲是滅了葛淮安身邊的一員悍將!”

陶建華欣喜地說:“大人是說那白副將死了?”

陳雲州點頭:“沒錯。找個精致貴重點的匣子,將他的人頭給葛淮安送去,就說是我送他的禮物。”

他要進一步打擊葛家軍的士氣。

陶建華連忙吩咐人去辦了這事,然後又回來詢問陳雲州相關的細節。

陳雲州簡單地說了一遍,打了個哈欠道:“陶大人、鄭叔,我得睡一會兒,城中事務就有勞你們盯著了。”

鄭深心疼地看著陳雲州血紅的眼睛,連忙說道:“大人你連續兩晚都沒怎麽合眼,趕緊去睡吧,城中事務有我們。”

陶建華也點頭。

陳雲州實在是太困,也沒客氣,直接回了房。

留下陶建華和鄭深喜滋滋的。

鄭深建議:“咱們要把這個好消息公布出去,提振城中守軍的士氣,也能鼓舞百姓。咱們慶川兵力雖少,照樣可以打得葛家軍抱頭鼠竄,廬陽沒有駐軍也照樣守住了。”

陶建華讚同:“對,還有臘肉嗎?拿出來煮了,一人一塊,今天可是個大喜的日子,讓大家開開葷!”

雖然慶川城中糧食不少,不會挨餓。但現在城外的補給斷了,百姓幾乎沒有肉和蔬菜吃。

如今能得一塊臘肉下飯已是極好了。

這個消息公布出去後,慶川城中格外熱鬧,百姓們歡欣鼓舞,跟過年似的。

尤其是那些在戰爭中失去了親人的百姓更是激動得落淚。說不定這死的八千人中就有自己家的仇人,如今也算是給自家孩子、男人報了仇了。

歡樂的氣氛一直持續了很久。

申時二刻,陶建華忽然接到了消息,葛家軍在收拾東西,似乎有拔營的傾向。

聽聞這個消息,陶建華連忙跑到城樓上,接過超級望遠鏡觀察敵營的動向。

觀察了一會兒,他就確定了,葛家軍怕是真的要走了。

他們今天申時三刻就在做飯,吃過飯後,天還沒黑,這些人就將鍋碗瓢盆還有糧食都收到了車上。除了帳篷,很多東西都收了起來。

放下超級望遠鏡,陶建華心情大好:“沒錯,他們可能要放棄攻打慶川了。你們繼續仔細盯著,我將這個好消息稟告給陳大人。”

說完,他匆匆下了城樓,回到衙門。

只是踏入衙門之後,他才想起陳雲州還在補眠,不免有些猶豫要不要去叫他。

葛家軍要走這事是好事,早點說,晚點說應該都沒關系的。

出去辦事回來的鄭深看到陶建華一臉糾結的樣子,上前問道:“陶大人可是遇到了難事?”

“不是。”陶建華嘴角抑制不住往上翹,“鄭先生,好消息,葛家軍應該是要退兵了。只是大人才睡下不到一個時辰,我拿不準要不要去打擾他。”

鄭深聽到這個好消息,臉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:“真的?那一定要告訴大人,知道這個消息,大人會睡得更安心。”

雖說最近兩次他們艱難地守住了慶川。

而且還主動出擊燒了葛家軍的糧草,甚至是打散了葛家軍一支八千人的隊伍,消滅了其將領。

可他們損失也慘重,如果戰爭持續下去,他們也不能保證下一次、下下次自己能抵擋住葛家軍的進攻。

陶建華覺得鄭深這話有道理:“好,那咱們去告訴大人這個好消息。”

陳雲州被兩人叫醒時,眼睛還很酸澀脹痛。

但他以為是又出了什麽狀況,趕緊下床邊穿外衣邊問:“出什麽事了?”

“大人莫急,這是好事。葛家軍明天應該就會退軍了,他們剛才已經將鍋都從竈上挖了出來,綁在了馬車上。”陶建華連忙解釋。

鄭深也補充道:“大人困了就繼續睡,我們太高興了,迫不及待地想跟大人分享這個好消息。”

陳雲州拿起一條黑色鑲著塊碧玉的腰帶往腰上一紮,打了個結,回頭笑看著二人:“不睡了,我還有事,童良在軍營中嗎?”

鄭深點頭:“在的。這兩日老是問你去了哪兒,我都快瞞不住他了。”

“我去找他有點事。”陳雲州丟下這話就急匆匆地走了。

看著他眨眼就走出了院子,陶建華摸了摸鼻子:“我怎麽感覺大人很急呢。”

鄭深也有這個感覺。

兩人都很疑惑,見童良又不急於這一時,大人怎麽連覺都不睡就走了。

為了節省時間,陳雲州沒坐車,而是帶了兩名隨從騎馬直奔軍營。

童良正在訓練最近一批征召入伍的士兵,扭頭時便看到陳雲州身著一襲紫青袍子,腰系黑色腰帶,長身玉立地站著不遠處,嘴角噙著溫柔的笑,不知看了他多久。

他立即飛奔過去:“大哥,這兩天你去哪兒了?我都沒看到你。每次問鄭老頭,他都說你在忙。”

陳雲州彈了一下他的腦門:“沒大沒小的,鄭先生是長輩,要喊鄭叔。”

“知道了,知道了。”童良捂住額頭嘟囔。

陳雲州背著手走到樹蔭下,等童良過來,他緩緩開口道:“童良,你不是問我前兩天幹什麽去了嗎?我帶兵出城燒葛家軍的糧草去了。”

童良不幹了:“大哥,這麽有意思的事,你怎麽能不帶我?你也太不講義氣了。”

陳雲州不理會他的抗議,繼續說道:“在燒糧草時,我們碰到了另一波人,只有幾十人,但身手異常敏捷,應該都是練家子。他們也是去搗毀敵人糧倉的。童良,你如實告訴我,這是不是你們山寨上的人?”

“大哥,什麽叫你們山寨,這是我們山寨。肯定是林叔他們,他們不可能看著葛淮安那混蛋欺負咱們的呀。”童良大咧咧地說。

果然很可能是這些人。

陳雲州心裏有了計較,道:“童良,你有沒有辦法聯系上他們?”

童良眼睛頓時發亮,興奮地說:“大哥,你終於想通了,要回山寨了嗎?”

可惜陳雲州註定要讓他失望的:“不是,我準備與他們做一筆買賣。你們山寨中,不少人都會射箭吧?”

陳雲州是猜測,因為他自己就會,而且童良、阿南也是各種武器都會,只是有些特別精通,有些僅限於會使用。

童良點頭:“對啊。咱們平時除了種田和下山打劫,也沒事幹,林叔他們就逮著咱們練武啊。”

會射箭就好,陳雲州笑著說:“我打算請他們在山上林中用弓箭幫忙伏擊葛家軍,事成之後,我可為他們提供五個望遠鏡,兩千兩銀子作為酬謝。不需要他們殺多少葛家軍,只要騷擾騷擾葛家軍即可。”

南方多樹林,他們在半路上找片林子,最好再有山的地方,遠遠射一波箭就跑。憑借他們的身手和樹林山地的掩護,葛家軍拿他們沒辦法。

童良不滿地說:“大哥,你太見外了。只要你開口,林叔他們肯定照辦啊。你等著,我聯系一下林叔他們,看能否聯系上,不過大哥你究竟打算幹什麽?”

陳雲州說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:“葛家軍要撤軍了,我打算帶兵在半路上伏擊他們。”

能殺多少就殺多少,即便殺不完,也要讓他們知道慶川不是他們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的地方。

童良聞言頓時來了精神,激動地抓住陳雲州的胳膊:“大哥,這次你一定要帶著我,我保準都聽你的指揮,絕不會給你添亂的。”

陳雲州來找他時就猜到是這個結果了。

不過他明天半道伏擊葛家軍也不是硬碰硬,帶上童良也無妨。

“好,帶上你,但你一定要聽我的話。”陳雲州警告,“不然以後你就別認我這個大哥了。”

童良拍著胸口:“大哥你說往東我絕不往西,你說往西我絕不往東。”

陳雲州白了他一眼:“別貧了,趕緊去聯系你林叔他們。對了,箭我們可以給他們提供,上次咱們草人借了葛家軍三萬多支箭,這次也該物歸原主了。”

好個物歸原主,葛家軍可不想要。

童良笑得前俯後仰,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,興奮地說:“大哥,那我去聯系林叔他們了。”

“去吧,註意安全。”陳雲州安排了幾名身手靈活,擅騎射的士兵送童良出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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